“哐當”一聲,世界一片黑暗。
2013年7月9日,時年20歲的消防員朱銘駿在一次演練中從2米高的雙杠摔下,導致高位截癱。從那至今,朱銘駿全身能活動的只有頭部,而且喪失了呼吸能力,每時每刻都要依靠呼吸機。
從救人的消防員到吃喝拉撒都需要家人照顧的高位截癱患者,朱銘駿以為,自己的世界終將就此黑暗。沒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第3年,一位心理咨詢老師的出現(xiàn),給朱銘駿的至黑世界撕開了一點口子,光明漸漸重回這個大男孩的心底。
高位截癱至今,近9年的時間,朱銘駿不僅成功渡己,還成為了一名心理咨詢師,用知識再“渡”百余人。
9年間,開朗樂觀的小伙兒并不滿足于低頭撿拾六便士,仰望天空時,他亦成為了那顆閃耀著璀璨光芒的星。
曾經(jīng)的朱銘駿(受訪者供圖)
“嘀”“嘀”“嘀”……在與朱銘駿的聊天中,始終充斥著獨特的“背景音”——呼吸機工作時發(fā)出的聲音。
他是一名無法脫離呼吸機的高位截癱患者。
再往前8年多的時間,朱銘駿還是一名消防員。入伍2年,他撲過火災,救過車禍中被困的人,也參與了幾次抗洪搶險救災。但當時間劃入 2013年7月9日,朱銘駿的人生發(fā)生了重大轉變:他在演練時從兩米高的雙杠上摔下致高位截癱,頭部以下全無知覺,能感知的唯有冷熱。他喪失了呼吸能力,只能靠呼吸機換氣。
“那段時間應該是我人生的至暗時刻。”從一名消防員變成吃喝拉撒在床上的人,且受傷的第一年還無法說話,朱銘駿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望。他以想吃蘋果為例,母親拿著一個字母表,從ABCD開始問起,等到了字母P時,朱銘駿點點頭,母親就會為他削蘋果 。“甚至想過放棄,覺得這種治療是沒有什么意義或者效果的,只是在無效延長自己的生命。”他曾央求母親拔掉呼吸管,母親看著他,哭成了淚人。
病危通知書下了一張又一張,幾個月后,父親決定讓朱銘駿回到家鄉(xiāng)山東濰坊安丘的醫(yī)院,他希望兒子至少可以在親人的陪伴下走完最后一程。
出乎意料的是,從重癥監(jiān)護室出來后,朱銘駿的身體狀況有些許好轉。直到第2年,朱銘駿可以說話了。但他過夠了每天望著天花板的日子。躺在病床上,除了感受心臟的跳動,身體像一尊被禁錮的雕塑,就連看一眼窗外的天空,都得費很大勁。
朱銘駿想做些什么打發(fā)時間。他就讓父親在床邊安裝了一個結實的鐵架子,上面固定住平板電腦。他自己則用嘴咬住一支筷子粗細的電容筆,在平板電腦上敲出一個個字。
因為厭惡見到光,那段時間朱銘駿就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白天睡覺,晚上徹夜玩游戲、逛貼吧。“我當時逛的都是類似‘絕癥吧’‘截癱吧’之類的,也發(fā)表了一些抱怨命運不公、抱怨生活艱難等負面情緒。”
曾經(jīng)的朱銘駿(受訪者供圖)
渾渾噩噩的日子就在2016年的一天出現(xiàn)了轉機。
一名網(wǎng)友看到了朱銘駿在貼吧的留言,了解到他曾是一名消防員等過往,便主動私信留下了自己的QQ,“我是一名心理咨詢從業(yè)人員,或許心理學可以幫助你減緩一些負面情緒,幫助你減輕一些精神上的痛苦,可以與我聯(lián)系。”
其實一開始,朱銘駿并不太相信心理學,甚至覺得這名留言的網(wǎng)友是騙子。但“或許心理學可以幫助你減輕一些精神上痛苦”的話就像一顆種子在他心底扎了根,3個月的時間,朱銘駿常常想起這句話。
“要不就聯(lián)系他試試?反正我又有什么可被騙的呢?”朱銘駿這么和自己說。而這句話也像一束光,隱隱讓朱銘駿的黑暗世界裂開了一道小孔。
就這樣,朱銘駿和這名網(wǎng)友取得了聯(lián)系,倆人一聊就是3個月。“雖然不是每天都聊天,但每次都能聊三四十分鐘,覺得他能和我共情,了解我的痛苦。我也得知他在一所大學教心理學,他后來跟我說‘或許你可以走職業(yè)心理咨詢師這條道路’。”因為當時已經(jīng)對心理學產(chǎn)生了興趣,朱銘駿就拜這名網(wǎng)友為師,在老師的鼓勵下逐漸接觸心理學,“老師還給我找了好多電子書的資料,幫我報了個網(wǎng)課。”
于是,那個生活悲觀、徹夜打游戲的朱銘駿變成了通宵學習背書的朱銘駿。就連醫(yī)護人員看著他學習的勁頭都豎大拇指:“你這學習態(tài)度,都能去考個清華北大了。”
那些個努力的夜晚,也終于換來了回報。
2017年底,朱銘駿申請了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的線上考試及答辯,并且一次通過。2018年,當拿到那本心理咨詢師的證書后,他喜極而泣。
朱銘駿在安丘的青云山廣場進行公益演講(受訪者供圖)
拿到證書后,朱銘駿開始在線上營業(yè)。那是他受傷以來,第一次找到人生的成就感。
同樣也是在2018年,在醫(yī)院待了5年沒踏出病房的朱銘駿,第一次離開病房。那是5月的一天,感受到曬在身上暖暖的陽光,朱銘駿恍若隔世。“覺得這個世界既陌生又熟悉,而且覺得這個世上的人都有超能力,他們居然都能走路!”不論是拎著蔬菜的大姨還是打打鬧鬧的學生,都令朱銘駿涌出傷感:“我之前不也是這樣的嗎?很羨慕他們,感覺他們都像漫威動畫里面的超人。”
朱銘駿的話令人心酸。他的心理學老師建議他多走出去,多和外面的人接觸,不要僅僅縮在網(wǎng)絡上。于是,2018年夏天,他被母親推到了安丘的青云山廣場,配上一個大音響,朱銘駿就開啟了公益演講。“與其說是心理學宣傳,倒不如說是一個讓我想克服人群接觸恐懼和社交恐懼的演講。”通過演講,當?shù)匾恍┬枰睦碜稍兊娜苏J識了他、找到了他。當然,還有更多的人通過網(wǎng)絡聯(lián)系到他。
從此,朱銘駿就以心理咨詢師的身份繼續(xù)“救人”。在做心理咨詢的近5年里,他先后接待了百名來訪者,其中有想要自殺的青少年,也有重度抑郁病、變性人格障礙的患者。“我的來訪者從12歲——50歲都有,但以青少年為主。”
他說:“我不再是一個廢物,我想把自己的同類拉到光明的世界。”
高位截癱后躺在床上的朱銘駿
2021年,因為疫情,朱銘駿從醫(yī)院回到了家。
2021年1月15日,朱銘駿心情莫名低落,卻又無事可做,于是在B站上發(fā)布了一條視頻,想要傾訴心中的孤獨。
令他意外的是,3天后再次打開視頻時,這條“一個高位截癱7年半的消防員自錄”的視頻點擊量暴漲。網(wǎng)友們的留言鼓勵,也讓他更加振奮。
同年10月,朱銘駿擁有了世界上最先進的電競護理床。躺在這張床上,他可以對著34寸屏幕用嘴操作“英雄聯(lián)盟”等游戲,也可以操控吊臂自動升降,調整到舒服的位置。只是,床頭依然放著他離不開的呼吸機,床邊還有方便母親給他喂飯的小桌子。
如今,朱銘駿在B站上已經(jīng)擁有了45萬粉絲,他的視頻以游戲直播為主,也會有一些生活和心理狀態(tài)的分享。不管什么視頻,他都那樣樂觀堅強。
但其實,在醫(yī)生曾經(jīng)的診斷里,朱銘駿還可以活15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近9年。在這些年里,朱銘駿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比如2014年,他突然呼吸急促,臉變成“茄子”顏色,心電監(jiān)護儀上變成了直線。父親猛地把呼吸機管子拔出來,原來是被痰堵住了。再比如2019年,他食物過敏,吐也吐不出來,呼吸機氧氣進不去,痛苦難以名狀。醫(yī)生給他打了強心針。“再多堅持1秒,我再一次從假死狀態(tài)活了過來。”
也正是一次次的“再多堅持1秒”,朱銘駿如奧特曼打怪獸般一路過關。
當然,他最期待的還是奇跡的出現(xiàn):“希望將來隨著醫(yī)學的發(fā)展,我能重新站起來。也希望以后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正常生活,擁有美好的未來。”他暢想著某一天是否可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我還想去北京看看天安門呢。當然,我也想給父母留下一點錢。”
鏡頭中的朱銘駿笑容明媚,好像這3月天窗外的一抹新綠,給人以無限生機。
從消防員到高位截癱患者,朱銘駿于絕境處重生。他走出黑暗且奮力發(fā)出璀璨的光芒,照亮更多黑暗的世界。
9年間渡己又渡人,我們都在期待光明點亮下一個奇跡。畢竟你看,那陰影之處,也有花開。
關于我們 廣告服務 手機版 投訴文章:435 226 40@qq.com
Copyright (C) 1999-2020 m.ymshequn.com 愛好者日報網(wǎng) 版權所有 聯(lián)系網(wǎng)站:435 226 4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