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胳膊拎起新鮮果實，一條腿跳起，他跌跌撞撞朝著鏡頭奔來，將豐收的喜悅傳遞到屏幕之外，也把家鄉優質的農產品推廣到全國各地。視頻里的主人公是一名殘疾人，他叫李陽，來自山東菏澤。“返鄉創業，重新起航”，吻別7年運動員生涯后，李陽對自己的人生作出了新規劃。盡管是獨臂獨腿，但帶著永不服輸的勁頭，他不斷向命運挑戰，一次次踏上追夢之路。

返鄉創業的李陽

2020年，一條扛蒜的短視頻突然走紅網絡。畫面里，李陽單腿站立，想要用一只胳膊扛起一大袋大蒜。由于用力過猛，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正是這個場景，引起了廣大網友的評論，也讓李陽看到了契機和希望。“家里大蒜是四五月份成熟，我隨手一拍，沒想到播放量那么大。當時評論和點贊都非常多，還有人問我打不打算賣，我也比較興奮，就開始研究這個事，一直做到現在，還算平穩。”

當時，網絡上這些懷有善意的陌生人還不了解，畫面里獨臂獨腿的90后小伙，曾是一名退役運動員，并且正在經歷著人生的“低谷”。“重新進入社會以后，很迷茫。一個殘疾人，上有老下有小，想要生存下去，確實不容易。”

返鄉創業的李陽

而一切，都要從1999年的那次意外說起。

顯然，那時年僅9歲的李陽還沒有意識到爬變壓器是一件危險的事情。“經常爬電桿，爬墻上樹，也沒什么安全意識，結果被變壓器奪走了左臂和右腿。我心態挺好的，父母也忙著生活，之后很多事完全可以自理。”由于不想讓父母天天接送，天生倔強的李陽開始自學騎自行車。“個子比較矮，夠不到座位，就斜著坐在彎梁上面，半卷半卷蹬。車把也比較高，手往上使勁伸著抓車把，學了將近1個月，鼻青臉腫的，沒少摔。”

回憶起這段經歷，李陽慶幸沒有輕易放棄。因為多年以后，為了出行方便而學會的自行車，將是自己被選拔為合格運動員的堅實基礎。

李陽（左二）和山東省殘疾人自行車隊的隊友

最初，李陽是在電視里觀看殘疾人游泳比賽。“既然自己也會游泳，為何不去試試呢？”產生這樣的念頭后，他和媽媽商量了一番。“我受傷的時候，當地報社來采訪過，我媽一直留著聯系方式，她就幫我聯系登報。”后來，李陽被時任菏澤市體育運動學校教練趙青發現，并在他的指導下進行游泳訓練。2010年，李陽參加了山東省殘疾人運動會，奪取一枚銅牌。“也是同年，山東省殘疾人自行車隊教練宋年春到市里選拔。他發現我會騎自行車，說我的殘疾程度比較適合練自行車，問我愿不愿意加入山東省的團隊。”

李陽斬獲的部分獎牌

就這樣，李陽正式成為省自行車隊的一名殘疾運動員。僅僅訓練了7個月，他就在全國第八屆殘運會中獲得了三枚銀牌，比賽項目包括場地一公里計時賽，三公里追逐賽，公路十公里單發。“您覺得自己是屬于天賦型的運動員，還是努力型的？”當記者提出疑問，李陽沉思片刻，答道：“都有。我練的時間短，學得快，但很刻苦。進入省隊以后，上午體能訓練，下午去公路騎行，一天能騎上一百到兩百公里，夏天訓練回來，背上全是汗蒸發以后留下的鹽漬。”

參賽時的李陽

自行車比賽，要的就是速度，不僅訓練強度大，危險性也高。李陽告訴記者，摔傷很常見。“我的下巴這塊摔了一個洞，一個肩膀到現在還打著鋼板。我們的自行車都是那種純碳纖維的自行車架，一摔就摔成3段了。”登上領獎臺的那刻，李陽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再苦再累都值得。“有這個機遇可以站在這么高的平臺，通再過自己努力去獲得成績，有一種成就感。所以也從沒想過要退縮，去放棄。”

“那么，選擇退役算不算是一種放棄？”

“人要面對現實，如果有能力去爭取獎牌，肯定要去堅持。賽制改變的前提下，我再去爭取，用4年的時間去賭1屆銅牌，說實話，不太適合。”

2017年全國錦標賽上，李陽拿到一枚銅牌，比賽結束后，他決定就此退役。“臨走前，我找到教練表達自己的想法。教練其實很舍不得，因為我一直都比較刻苦。之后集訓他還通知我，想讓我回去，但我沒有答應。”

李陽登上領獎臺

沒有大家想象中最后的聚會，也沒有多余的眼淚。8月份再平常不過的一天，李陽買上一張從甘肅出發的機票，回到家鄉菏澤。突然告別7年運動員生涯，他不免有些迷茫。“重新進入社會，嘗試了很多。養過鴿子，擺過地攤，做生意沒有經驗，也賠過錢。實在沒辦法，因為我小的時候練過書法，所以就到全國各個地方寫字賣字，解決溫飽。”

疫情暴發后，連寫字這種維持生計的方式也無法繼續，李陽無比失落。“以前是站領獎臺，很光彩。后面沒辦法才到大街上擺攤，落差非常大。一開始特別緊張，手打哆嗦，字都寫不好，但不干不行。兩個孩子，妻子也是殘疾人，工資就那么多。支撐我的應該是責任吧，自己咬牙堅持，慢慢就習慣了。誰知疫情來了，又要另尋出路。”

說起拍攝短視頻的各種經歷，李陽“白手起家”，也并非“順風順水”。“扛大蒜的視頻火了之后，根據網友的建議，我覺得完全可以賣，解決生計。而且咱們山東有很多好吃又營養的農產品，如果能推廣出去就更好了。”于是，李陽開始嘗試通過短視頻直播帶貨，這對沒有任何傳媒經驗的他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手機拍，剪輯也很簡單，沒什么技術含量，所以自己基本上都能完成。直播的時候，不知道平臺不讓說‘功效’，我也不懂，還一直介紹，結果號就被封了。”

李陽嘗試短視頻創作

每次直播后，李陽也會根據網友的反饋，迅速總結經驗，這也讓直播間的人氣越來越旺。“現在營業額一直在遞增，去年大概在800萬元。現在我們團隊自己選品，然后去收購，收購、分揀，就地在倉庫打包發貨，平均1000單打底，偶爾可能上萬。”當然，也不是每次都能收獲滿意的結局。“農產品的質量、口感、耐運輸性等都要注意，比如黃桃，剛開始就沒有考慮到運輸性比較差，雖然銷量也不少，1萬多單收到貨才發現壞了一半，一直在賠付。得到教訓，以后就不會選比較嬌氣的產品了。”

一個人活著的價值，不僅是實現自己的夢想，如果能為社會創造價值，讓更多人受益，那才了不起。隨著生意越做越大，李陽說，目前已經幫助上百戶果農打開了銷路，同時自己還成立了團隊，其中有一半以上是殘障人士。“主播是殘疾人，我退役的隊友也在。可能因為我自己是殘疾人，能夠體會到大家多不容易，就想盡可能多招聘一些這樣的人。”

生活中的李陽

給人以星火者，心懷火炬。與李陽的交談中，記者發現，他不愿意抱怨世事多舛，而時常懷有一份初心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我的心態比較好，但凡是有前景的一件事，我都會堅持。”如果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就必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李陽微笑著告訴記者，從運動員到視頻創作者，自己一直在做有意義的事。“一個是站在領獎臺，得到屬于個人的榮譽。而通過短視頻帶貨，能幫到更多人，是對自己人生價值的一種提升。未來在穩定的基礎上，不論是幫助農民還是殘疾人，都要爭取更廣的覆蓋面。”

關鍵詞： 自行車隊 騎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