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生子女,自小便是家中“獨寵”。隨著時光流逝,父母年過花甲、漸入古稀,獨生子女的壓力日漸凸顯。在豆瓣有一個“獨生子女父母養老交流”小組,里面有八萬多個獨生子女正在抱團互助、惺惺相惜。“該不該為贍養父母而放棄自己的夢想”“爸媽排斥養老院該怎么辦”“身在海外,父母養老真是進退兩難”……無數人發帖求助,期盼著能在評論區分享經驗、支招解答。當然,也有人只是單純想宣泄情緒、釋放壓力,渴望尋求共鳴與心理上的一絲安慰。
為進一步了解獨生子女父母的養老困境,北京青年報記者梳理小組內的“求助類”信息發現,“獨一代”普遍面臨四大養老痛點。
(相關資料圖)
在“獨生子女父母養老交流”小組求助類信息中,最尋常和占比最高的便是照料難題。其中,又可細分為對父母的日常護理和病中照護。眾多帖子中,“不知道”“怎么辦”“如何”等字眼深深地透露出求助者的無力。
“父母同時生病,這就是我2023年的春節。”1月18日,網友momo在小組中發布了一條帖子。自工作后,momo一直與父母異地,年關將近,本想早早地趕回家與父母團圓,沒承想,返鄉的第一站就是醫院。
年前,momo的母親突發疾病,momo的父親也因此受到刺激。交費、問診、開藥……momo小小的身影孤單地在偌大的醫院里來回穿梭,看著病床上疼痛難忍的母親,再看看面前情緒激動的父親,她感到心力交瘁。
“我還在等待母親的體檢報告,醫生說是食道某部分有增生,我真的好怕。”momo在帖子里這樣寫道。那一刻,momo覺得整個世界仿佛就只剩下她一個人,這份沉甸甸的責任突然降臨,momo有些手足無措。
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更不知道等過了年假期“透支”后,她該回到大城市工作,還是留在小縣城陪父母。
據調查,第一代獨生子女大多已經進入婚育階段,他們所組成的家庭也呈現出典型的“雙獨”家庭結構,這意味著他們需要奔波于四位老人、孩子與工作之間,在時間與精力不允許的情況下,如何贍養父母?養老院無疑成為備選。然而時至今日,“養兒防老”的思想仍在一部分老人心中扎根,對于養老院的誤解與偏見仍然存在。
兩年前,迪克的母親確診帕金森病。起初,病情尚可控制,母親的日常起居由父親一人伺候。但近幾周,母親的病情開始惡化,手腳越發不聽使喚,迪克的父親則焦慮到徹夜失眠,甚至“喚醒”了20年前的老病根——抑郁癥。
迪克的父母雙雙入院,不過,父親去的是精神專科醫院,無法再看護母親。迪克和妻子都是獨生子女,二人既要工作,同時還要照顧兩個孩子,迪克的岳父岳母身體也不好,無奈,母親只能暫時拜托親戚陪護。
眼看住院期間母親的病情并未得到多大改善,迪克早早地開始為出院后誰來照顧母親做打算。“我們只想到了老人最討厭的名詞——養老院。”僅僅這樣想了一下,迪克的心里就充斥著無限放大的愧疚感。
既要保住工作,還要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學、輔導功課,同時還要去醫院照顧父母,迪克覺得這不現實。就算是請親戚,也只能麻煩人家短時間內幫幫忙,請保姆又不放心,不管怎么考慮,養老院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但當迪克心平氣和地告訴母親想送她去養老院時,母親的態度堅定而強硬,“不去,去了就活不長了。”迪克的心里無比難受,他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這個問題進入了無解境地……
獨生子女的父母養老本就不易,拉長的時空距離則讓問題變得更加艱難,把父母接到身邊也好,回到父母身邊也好,對于漂泊海外的子女來說,在親情與責任、前途與夢想之間做抉擇都是進退兩難的。
Annie是個85后。2014年,她前往加拿大完成碩博連讀學業,2021年,Annie完成學業后回國。這些年,由于學業繁重再加上其他因素影響,她只回國探親了四次。
而這僅有的幾次探親,她明顯有著不一樣的感受。頭一次回家,和在大學本科時放寒暑假的情形差不多,回家就是當爸媽的小公主,Annie還可以毫無顧忌地約朋友吃喝玩樂,“常回家看看”也只是停留在“看看”。2018年結婚后,Annie從做女兒到成為妻子,由小家庭跳到大家庭,Annie一夜間背負起了更多的責任。
Annie的丈夫也是獨生子,已在國外工作七八年。成家以后,他們開始更加認真地規劃,未來要如何贍養四位老人?他們曾考慮過讓父母移民,把他們接到身邊,但現實中,父母難以滿足加拿大的移民要求,而且,Annie所在的地區是加拿大的二線城市,城市基建和社會環境各方面并不發達,加上語言不通,Annie的父母曾明確表示不喜歡這座陌生的小城。“他們更喜歡溫哥華,主要原因是那邊講中文的人多,有歸屬感。”Annie說,無論如何,讓父母移民都不是最優解。
與此同時,身邊同事和朋友們的經歷也給Annie敲響了警鐘。她有兩個朋友在國外,她們的父親分別因為車禍、癌癥離世,遺憾的是,她們都沒能趕回來見父親最后一面。“父母老了,如果我仍留在國外發展,以后真的不會后悔嗎?”Annie在心里反復地問自己。Annie在心里算了一筆賬,如果父母有任何突發情況,她即使立馬預訂最早的一班飛機,加上幾次轉機,來到父母身邊至少需要耗費20個小時。這樣的距離對她來說實在太遠了。
經過反復權衡,Annie和丈夫決定一起回國發展。Annie是生物醫藥學博士,國內相關產業剛好處于蓬勃發展階段,因此,回國對她來說是雙贏。而她的丈夫卻不同。不過,他們從未后悔回國,“有失有得,我們現在照顧父母更加方便了,同時,老人也可以幫我們帶帶孩子,回國后的生活幸福度還是很高的。”
當父母變成老頑童、老小孩,迷上短視頻、愛喝酒、戒不掉煙時,做子女的該怎樣做才能讓他們變得更好?不知不覺,在與父母的教育角色顛倒后,這些“反向”教育問題,也開始成為“獨一代”的一大養老“痛點”。
2022年年末,melody偶然間發現母親迷上了“消消樂”游戲,白天一玩就是幾個小時,直到精力耗盡,才肯歇息一會兒。
有天深夜一點多,melody起夜時發現母親的房間仍亮著燈,當門縫里傳出游戲音效,melody的心頓時收緊了。母親血糖偏高,melody自認為不能再任由母親“挑燈夜玩”,她當即以強硬的態度質問母親為何還不趕緊休息。話音落地,母親的自尊心仿佛受到了重擊,把手機狠狠地從床上摔到了地板上。melody也情緒失控,而后對母親又是一通說教指責,離開時,她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深知無法以現有的方式讓母親知道自己的心意,melody把希望寄托于第三方視角的建議上。那天凌晨,她在豆瓣小組中發帖講述了這件事,沒想到,帖子熱度上升很快。“我以為大家會更多地與我共情,沒想到多數人是站在了母親一邊。”melody說。
有的網友建議她給母親換上不傷眼的LED屏幕手機,有的網友建議她平時多陪母親遛彎、逛街,轉移注意力。眾多回復中,還有一條令她深受觸動甚至是震撼,留言:“不要認為今天你以母親過去對待你的方式去對待她就是理所應當的。”melody說,這短短的一句話道破了她的心理現實,那天晚上,她再次進行了自我審視與反思。
第二天,當melody再次走進母親的房間時,一改往日的強勢態度,切換成撒嬌的語氣哄著母親說:“如果你開心,我不會像從前一樣反對你玩游戲。但你血糖高,熬夜肯定會讓我擔心,所以希望你盡量早點睡。”melody甚至還夸母親一路通關特別厲害,并給母親來了一個擁抱。melody感受到母親的驚訝,不過母親也確實“吃這一套”。
這幾天,melody有些欣慰地發現,晚上12點左右,母親房間的燈會準時熄滅。她覺得也許自己,正在漸漸掌握與母親相處的通關密碼。
據統計,從1980年到2020年,我國獨生子女數量已超過了1.8億。獨子養老,可能是這一代人面臨的前所未有的困境。為更加透徹深入地了解獨生子女面臨的養老問題及其對應的解決方案,以及未來養老發展的方向,北青報記者采訪了專注中老年創新商業研究的AgeClub內容負責人劉一諾。
劉一諾:現在獨生子女給父母養老的一個核心問題其實還是健康問題。過往,大家對飲食干預和健康生活方式的普及沒有做到位,在缺乏健康儲備的情況下,導致很多疾病在中老年階段暴發出來,這樣會加劇很多家庭的養老壓力。
其次是國內養老市場的發展與需求相比相對來說仍滯后。對老人的照護卻是一個長期、復雜、情況非常多變的過程。總的來看,目前家政行業的市場成熟度還是不夠。
再次是老年人心理健康問題,比如孤獨感、抑郁癥。這些心理問題可以讓老年人通過社會參與、社交活動來排解。
劉一諾:家政層面,像助浴等上門護理服務已經開始慢慢涌現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洗澡機、血氧儀、防走失儀器、防跌倒等智能的監測設備等產品也在走進家庭消費,科技帶來的普惠既讓老年人的護理更加便捷,也分擔了獨生子女的焦慮情緒。
此外,有的保險公司會與健身房等機構合作,把上門照護類產品也集成到保險當中。有的保險公司在賣保險的同時附帶了多種對老年人的照護類和健康監督類服務,保單生效以后,客戶就可以享受這些附帶服務,這也是一種一舉兩得的解決辦法。
劉一諾:在一些普通的養老院,在特殊情況下,很多老年人可能沒有機會使用呼吸機等醫療設備,而有醫養結合背景的養老院,在保證床位相對寬裕的情況下,老年人還能夠接受比較專業的醫療照護、健康監測。因此,未來,國內有醫養結合背景或者有醫療資源的養老院發展空間可能會更大。
另外,此前很多地區已經在統計當地中老年人的基礎病情況。基于這種大規模的、廣泛的數據統計,能夠更好地對老年人進行健康維度的梳理,也就意味著未來可能會出現一系列分級的、更精準化的診療。包括醫院建設,去年很多醫院專門設立了老年科或是老年醫學科,進行分級診療。這項舉措不僅能讓患者更好地分流,進行更加精準的分級診療,同時也能釋放更多的醫療資源。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文/本報記者 王婧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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