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賭博包網犯罪集團研發賭博網絡游戲,將建好的賭博網站提供給他人,以收取“建站費”“報表費”“押金費”“線路費”等形式獲取巨額利益——

(資料圖)

建賭博網站并出售,涉案近70億元!

部分犯罪嫌疑人落網。

公安機關抓捕現場。

偵查人員正在取證。

召開聯席會議。

“賭博平臺包網外銷與以往的開設賭場犯罪模式不同,它是包網商(網絡賭博平臺銷售公司)做好一個賭博網站,然后把整個網站賣給下家,下家拿到域名就可以直接經營網絡賭博業務。一個包網商可以開辟出幾百甚至上千個賭博網站,因此它的社會危害性更嚴重。我們在辦案中秉持從嚴打擊和積極追贓挽損并舉的辦案原則,努力實現政治效果、社會效果和法律效果的有機統一?！?月3日,記者在山東省淄博市博山區檢察院采訪時,該院檢察長王波向記者介紹了他們辦理的這起特大跨境賭博包網案,今年1月18日,該案首要分子張盛被法院以開設賭場罪判處有期徒刑九年九個月,并處罰金5000萬元。6月21日,該院對近期回國投案的犯罪嫌疑人王某、趙某等11人依法向博山區法院提起公訴。

據了解,因該案系跨境作案,涉及人員眾多,仍有多名從犯潛逃海外,公安機關正在逐步抓捕。

包網銷售,打造集團化賭博“事業”

張盛,福建省廈門市人,是某控股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也是跨境賭博包網犯罪集團的首要分子。

早年的張盛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角色,初中畢業后,他在建筑工地干活,開過推土機和挖掘機,后來經營二手車。不過,張盛一直在尋找“出人頭地”的機會。

“從和張盛的對話中,我們發現,他本人文化程度不高,但頭腦靈活,對金錢的欲望極其強烈?！痹摪傅霓k案檢察官張亮對記者介紹說。

2010年,一個偶然機會,張盛聽人說起有個賺大錢的門路:開設網絡平臺,幫助賭博網站投放廣告,引導網友點擊廣告進入相應的賭博網站進行賭博,這樣不僅能賺取廣告費而且收益頗豐。巨大的利益誘惑,讓他有了創辦平臺幫賭博網站做宣傳賺錢的想法。說干就干,張盛利用在社會上打拼多年結交的人脈,很快就與他人合伙創建了“博廣信息網”“新京網”,招攬賭博網站到其平臺投放廣告從而賺取推介費。在經營過程中,張盛發現自己只是“食物鏈”的底層,懂技術、開發賭博游戲才是真正的“大買賣”,于是便決定自己研發賭博游戲,然后將游戲包網外銷。

所謂包網外銷,就是包網商將研發出的各類網絡賭博游戲放在自己的網絡平臺上,客戶根據自己喜好在平臺上挑選,挑好賭博游戲后告知包網商,包網商依據客戶的需求將其選中的游戲修改打包掛在新的網絡平臺,設置好域名,然后整體賣給客戶,客戶接手該平臺就可以直接進行經營。

2013年,張盛安排王強等人以營利為目的建立“博大”網絡賭博平臺,實施包網銷售。該平臺技術專業性強,可操作性和用戶體驗感都很真實,建成伊始就吸引了不少客戶投資購買。

為進一步拓展業務和掩蓋犯罪行徑,2014年,張盛帶領部分人員前往菲律賓開展“業務”。這期間,“博大”網絡賭博平臺經過多次升級維護,更名為“MC”平臺,后又在此基礎上建立“BTF”平臺,雙線運行。2018年,張盛又指使手下在臺灣建立公司,組織從事包網服務。至此,一個龐大的網絡賭博“帝國”形成規模。

“張盛剛找到我時,說想要開發一個游戲網站,問我感不感興趣,還承諾做得好就給我股份,于是我同意了跟著他干?！泵鎸z察官的訊問,王強交代說。

王強(另案處理)是該集團的外包研發部負責人。在一次招聘會上,張盛遇到王強,在試過其技術后認準對方是個人才,便以創辦正規游戲公司為名,邀請王強加入,此時的王強以為“千里馬遇到了伯樂”,立刻辦理入職。在后期的研發與應用中,王強知道所謂的游戲公司是“掛著羊頭賣狗肉”,但在巨大的金錢利益誘惑下,他選擇繼續追隨張盛。

集團日進斗金,如何使這些資金變“干凈”,成為整個事件中極其重要的一環。徐毅(另案處理)就是這一環的關鍵人物,他主要負責該集團的資金管理工作,將集團大量違法所得通過地下錢莊“洗白”后,用于置業和投資,這也為后來的涉案金額認定和追繳增加了難度。

張盛跨境賭博包網犯罪集團利用建立的網絡賭博平臺,將設立的賭博網站提供給他人,先后從其網絡賭博平臺開設賭博線路數百條,以收取“建站費”“報表費”“押金費”“線路費”等形式獲取巨額利益,違法所得近70億元。

該案為公安部督辦的系列案件的主線案件,為徹底摧毀該犯罪集團,案件經逐級指定由山東省淄博市公安局博山分局負責偵辦。公安機關于2020年5月25日對該案立案偵查,經偵查與分析研判后,于同年7月6日開始收網抓捕犯罪嫌疑人。

分層處理,“零口供”定罪首要分子

因該案涉及范圍廣,隱蔽性強,賭博規模和涉案賭資均遠遠高于一般聚眾賭博或開設賭場犯罪,且被害人遍布全國,固定證據的難度非常大。2020年7月中旬,淄博市博山區檢察院受邀提前介入,引導偵查。

審查逮捕階段只有7天的辦案期限,要在7天內吃透案情、理清證據、準確打擊犯罪,幾乎不可能,功夫只能下到提前介入環節。辦案檢察官全程繃緊神經,加班加點閱卷,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將公安機關查獲的證據進行梳理掌握。

隨著審查的不斷深入,該案的犯罪組織架構、案情脈絡逐漸清晰起來:該犯罪集團組織嚴密、分工明確,張盛為集團董事長,下面有以王強、徐毅等人為首的管理層。

由于涉案人數眾多,檢察機關在反復商討、論證的基礎上,提出了分批審查逮捕的方案,即公安機關將抓捕的犯罪嫌疑人分批次向檢察機關提請批準逮捕,以保障辦案質效。該提議得到公安機關的認可。與此同時,檢察機關依據審查逮捕階段的證明標準,就案件的進一步偵查方向和取證重點等向公安機關提出意見和建議。

2021年1月6日,張盛因涉嫌開設賭場罪被博山區檢察院批準逮捕。

“張盛在接受訊問時出現認罪、翻供反復的情況,最后一次訊問時,他聲稱自己只是給別人牽線搭橋,對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在這樣‘零口供’的情況下,如果證據鏈無法夯實牢固,那么后期可能無法對犯罪嫌疑人依法提起公訴?！睍r任博山區檢察院檢委會專職委員、辦案組組長的信榮先說。

頂著巨大的辦案壓力,辦案檢察官制定了分層次處理、全鏈條打擊的策略。首先,建議公安機關將犯罪嫌疑人按照客服人員、一般技術人員、集團骨干成員、外圍人員等進行劃分后分批移送審查起訴,這樣既能防止割裂認定犯罪事實,又能保證案件辦理的高效高質。同時,通過先行處理犯罪集團的一般參加者和骨干分子,一環一環地將集團犯罪事實夯實,用從犯的口供形成完整言詞證據鏈。其次,堅持“三邊”原則,即邊審查、邊溝通、邊補充,針對審查張盛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及時與公安機關溝通,書面反饋需要補充的證據提綱,保證對書證、物證、鑒定結論等證據材料補充及時跟上。

針對涉案財產,檢察官積極與公安機關辦案組溝通,進行細致梳理分類,制作了幾十頁的涉案財產明細表,逐項對照完善證據。同時,為徹底鏟除該犯罪集團的經濟基礎,綜合考慮犯罪嫌疑人從業經歷、實施犯罪時間跨度及其認罪態度等,對于查封、扣押、凍結的十幾億元的涉案財產,檢察機關建議公安機關在犯罪嫌疑人不能有效說明合法來源的情況下,對上述財產統一認定為犯罪集團違法所得,依法予以追繳、沒收。

在各種證據相互印證,環環相扣形成完整的證據鏈,已達到即使首要分子“零口供”也足以對其定罪的情況下,2021年11月19日,犯罪嫌疑人張盛被博山區檢察院以涉嫌開設賭場罪依法提起公訴。

開庭前,律師提交了非法證據排除申請書

2022年8月31日,是檢察官李莉辦理該案以來感到最輕松的一天,她辦理的張盛等4人開設賭場案即將在第二天開庭。該案的全部證據材料已整理完畢,李莉準備再把所有的文書、證據重新過一遍,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李檢察官,張盛的律師提交了非法證據排除申請書,稍后我讓書記員給你送過去,明天的開庭改成庭前會議。”面對這樣的突發狀況,李莉放下電話又忙碌起來。

張盛的律師在非法證據排除申請書中提到,偵查階段存在疲勞審訊、刑訊逼供的問題,張盛稱自己在接受訊問時神志不清。

當前,李莉要做的是在第二天庭前會議之前重新整合偵查機關收集的證據,判定證據獲取的途徑是否合法。結合此前對案件的審查情況,她將公安機關隨案移送的對張盛56次訊問的同步錄音錄像有針對性地進行篩選后,再次仔細觀看。

“通過視頻畫面我們可以清晰看到,訊問全程同步錄音錄像訊問時間和訊問間隔時間都嚴格按照相關法律規定,張盛回答問題時精神狀態良好、神態自然、邏輯清晰,還指出審訊人員的表述有問題。訊問期間也保障了張盛的正常飲食、休息等權利,監視居住場所的相關工作人員及醫生的證言,也證實張盛在該處的合法權益均得到了保障,不存在逼迫其認罪的情況。檢察機關認定非法證據排除申請書中提到的申請理由不成立。”庭前會議上,李莉將各項證據擺在張盛及其律師面前,這次波折戛然而止。

今年1月13日,博山區法院開庭審理張盛等4人開設賭場案。

“張盛只是幫人牽線,對賭博公司的運營事項一概不知……”法庭上,張盛的兩名辯護律師為其作無罪辯護。經過庭前數月的準備工作,各項證據早已扎實,李莉從容不迫地依法舉證和示證,張盛的辯護律師最終無言以對。

庭審進入到被告人陳述階段,張盛突然一改往日態度,表示自愿認罪認罰,希望法庭對其從輕處理。根據法律規定,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同意量刑建議,簽署具結書的,即“自愿認罪認罰”,在判決時,可以依法從寬處理。但張盛僅在庭審最后陳述階段表示認罪認罰,此前并沒有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到底能否適用認罪認罰的相關規定?法官提議庭審后進行再次審查。

為了充分、依法保證被告人張盛的合法權益,庭審結束后,李莉立即帶領助理到看守所提審張盛?！皺z察官,我認罪認罰,但是違法的事我真沒干,我就是給他們牽線搭橋的……”檢察機關按照張盛的供述給其制作了訊問筆錄,但張盛拒絕簽字。

檢察機關將訊問情況及時反饋給了法院。1月18日,博山區法院經審理,以開設賭場罪判處被告人張盛有期徒刑九年九個月,并處罰金5000萬元。

這場歷時三年的“持久戰”終于告一段落。在這段埋頭苦干的日子里,博山區檢察院的辦案組成員共審閱卷宗近300冊,制訂的出庭預案有119頁6萬余字,批準逮捕犯罪嫌疑人76人,提起公訴92人,除少數外逃從犯外,主犯悉數到案,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個月至九年九個月不等,各并處罰金,涉及罪名涵蓋開設賭場罪,非法經營罪,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妨害信用卡管理罪,幫助毀滅證據罪等。法院判決對檢察機關指控的犯罪事實、罪名及提出的量刑建議全部予以認可。

截至目前,該案已有79人判決生效,另有11人已于近期被提起公訴。

辦案檢察官提醒,現在仍有不少人沉迷網絡賭博,夢想一夜暴富,希望該案能讓廣大讀者有所警醒,參加賭博十賭九輸,贏的那一次也不能把錢提出來,因此不論輸贏,當往賭博平臺充值的那一刻,你就已經輸定了。

(文中涉案人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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