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記者探訪多家醫院，太平間外包費可達兩三百萬

近日曝出的北醫三院太平間收取高價殯葬費一事，讓很多人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設在醫院的太平間，早已外包給公司。

本報記者走訪多家醫院發現，太平間外包現象十分普遍。受事件影響，有醫院太平間已暫停高價項目，也有醫院太平間保留著部分“選擇性殯儀服務”。多家醫院的外包公司之間，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變化

已封部分庫存暫停附加服務

位于北二環外某醫院的西門出口，一排不太顯眼的矮房正是太平間，門口掛著北京首善會明殯儀服務有限公司的牌子。中國招標投標公共服務平臺去年4月發布的信息顯示，這家公司以66萬元的成交金額，在該醫院太平間管理項目中標。

走進辦公室，記者看到墻上掛著營業執照、工作流程、服務準則等相關文件。“暫時只能收尸單、尸袋錢，還有一天30元的存尸費和80元的推尸費，剩下的東西都沒有。”面對記者的詢問，一名工作人員非常謹慎，“近期如果走太平間這邊的業務，大概幾百塊錢就可以，沒有其他費用。”

“不讓弄了，衣服暫時也不賣。”他說，要是放在以前，這里弄類似外面那種“一條龍”服務下來，大概花費幾千塊錢。記者指著墻上寫有“抬靈3800元”的業務流程問是否還能開展，對方遲疑片刻后表示，“這個基本都沒有了。”

“是不是因為北醫三院高價殯葬費的事兒啊？”記者話音剛落，工作人員立即回答，“對對對！”他談到，此事曝出后，太平間就被要求暫停商品服務，“不是醫院(要求)，是整個北京全這樣，整個醫院層面全這樣……”

“其他都不讓弄了，我們都封庫存了。”另一名工作人員邊說邊指向靠墻一側。記者發現，在那里，疑似此前的庫存用1米多高的白色幕布遮蓋起來。這名工作人員表示，最近咨詢的人特別多，有人也發愁不讓售賣商品怎么辦。

回訪

產品銷售仍在強調自愿選擇

“病人在哪個科？幾樓啊？”在位于城區南部的一家中西醫結合醫院，太平間的工作人員也格外警惕。他表示，現在只能開展最基礎的業務，比如存尸30元一天、裹尸單120元、尸體袋300元，免費把人從病房抬下來。“都是明碼標價，看是否需要。衣服也不賣，就是服務。”除此之外，有一個收費100元的脫穿衣服，“告別儀式也不行，沒有告別廳。”

而一年前，記者前來探訪時，這里還售賣著2600元到10000多元不等的壽衣、2000多元到數萬元不等的骨灰盒，并提供2800元左右的告別儀式。

去年清明前夕，記者還曾探訪另一家三甲醫院太平間。如今，工作人員表示，除了政府定價的基本服務以外，其他都是“選擇性殯儀服務”。記者追問具體都有哪些，對方表示有2000多元到4000多元的壽衣、幾百元到七八千元的骨灰盒以及3800元左右的禮賓抬靈等，“給逝者簡單更衣是100元，凈身的話，用酒精毛巾擦拭加上穿衣是810元。另一種是故人沐浴，用溫水清洗，3980元。”工作人員反復強調，這些都是家屬自愿選擇。

談到北醫三院高價殯葬費一事，對方表示，花費幾萬元的確有可能，但在一些地方就是一個“綜合數”，“別家是怎樣不好說，我只能告訴你，每個地兒管理不一樣。”

“在那種地方，都沒法兒砍價。”去年在太平間為親人辦理完喪事的涂先生說，自己當時也花掉好幾萬元，“后來我才知道，太平間幾乎都是外包給公司在做。有些太平間的工作人員，就是看準了家屬悲痛沒心思細看項目，打著送好‘最后一程’的旗號搞推銷。”他希望，醫院太平間的管理能夠更規范，也更透明。

招標

承包項目中標金額達二百多萬

事實上，太平間外包在各大醫院并不是秘密。

“為了加強我院太平間的管理，提高殯葬服務的質量，對我院太平間外包服務重新招標采購。”中國政府采購網上發布的北京某醫院太平間殯儀服務項目招標文件顯示，醫院太平間工作區域面積約為56平方米，存放告別室、值班室各一間。根據醫院建設規劃，太平間工作區域日后調整為地下，面積增加至104平方米左右，存放室、告別室、值班室各一間。近五年每年全院逝者數量約77具。

“投標人在殯葬服務過程中所使用的設備、器具，如低溫遺體存放柜、遺體運送車等均由投標人自行解決。投標人享受或承擔在合同期內由于遺體數量增減而產生的收益或損失。”文件提到，中標人必須明示收費批準，由于收費不當引起的糾紛，由中標人全權負責解決，由此給醫院帶來的損失由中標人承擔。

記者在2021年4月發布的中標公告里看到，北京天堂彼岸殯儀服務有限公司以30萬元的成交金額中標。

從天眼查上搜索北京天堂彼岸殯儀服務有限公司，記者在招投標的成交公告中發現，這家公司2021年1月還曾在某三甲醫院太平間承包服務項目中標，成交金額為239萬元。

這樣的中標金額并不鮮見。以中國政府采購網發布的某醫院太平間委托管理項目中標公告為例，供應商北京首善會明殯儀服務有限公司的中標金額為280萬元。

“使用面積440.67平方米，配尸體柜46臺。投標單位向醫院支付管理費用(包括房屋、設備設施、能源、家具使用費，存尸費和固定資產折舊費用)，醫院提供水、電等能源和固話通訊，相應費用包含在管理費用內。”招標文件顯示，評標采用綜合評分法，得分最高的投標人為中標候選人。

玄機

換家公司中標金額高出百萬

按照招標規則，合格投標人通常不得低于3家。中國招標投標公共服務平臺上，2021年3月發布的北京某醫院太平間服務項目比選公告提到，最低管理費為每年21萬元。在成交結果公示中，第一成交候選供應商的預成交金額為每年128萬元，第二成交候選供應商的預成交金額為30萬元，第三成交候選供應商的預成交金額為86萬元。最終，北京八寶山天元殯儀服務中心以128萬元中標。

同樣是在2021年，這家公司又在另一家三級綜合醫院太平間承包服務項目中標，成交金額為199萬元。采購合同中介紹，該醫院太平間存尸間建筑面積為200平方米(遺體存放柜可存放遺體36具)、告別室40平方米左右、辦公室20平方米左右。2018年、2019年每年死亡人數約為800具。

而在2017年8月，這家醫院太平間承包服務項目成交公告顯示，供應商北京首善會明殯儀服務有限公司的中標金額為61萬元。從競爭性磋商文件可以看出，該院太平間存尸間建筑面積也是200平方米，遺體存放柜可存放遺體同樣為36具。不同在于，2014至2016年平均每年死亡人數為650具。

記者在天眼查上搜索，發現這家公司在2019年1月還曾經在北京另一家三甲醫院太平間委托管理項目中以49萬元中標。法定代表人共任職9家企業，其中一家同樣是殯儀服務公司。據了解，該公司2021年11月在北京一家三級綜合醫院太平間承包服務項目中標。而他任職的某健康科技集團有限公司經營范圍包括殯葬服務及銷售殯葬用品、鮮花等。

除了醫院以外，一些外包公司還為養老院提供服務。2017年發布的某醫院太平間承包服務項目成交結果公告中，一家參與投標的供應商在推薦理由里介紹稱，該公司提供殯葬服務的對象不僅有多家醫院，還包括不少養老院。

記者 北晚調查組

關鍵詞： 成交金額 三級綜合醫院